【王喻】今晚开始下雪
王杰希的突然到访着实给了喻文州一个小小的惊喜，正在有些神游地想这才应该是魔术师的做法吧，却又突然恍惚听见那个人吐字清晰地说：
我说，文州，我们散了吧。
良久的沉默。最后喻文州听见自己用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声音简短回答：好。
好，因为是你的决定。
待再回过神来，偌大的房只剩下空调运作时低分贝的嗡嗡声。喻文州双眼茫然地扫过四周，渐渐聚焦在那个人不知何时留下的、放在茶几上的定情信物。
那是一个用链子套着的戒指，当初为了方便打游戏就选择挂在脖子上。
喻文州扯扯嘴角，却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。
还真是干脆啊。和开始一样。
……
“喻队，咱俩关系不错吧？”
“啊？算……是吧。”
“‘不错’就是‘好’的意思，这点没错吧？”
“是这样没错……”
“所以咱俩好了。这可是你说的。”
“好”有形容两人在一起了的用法，不错就是好，我们关系不错，就是我们好了。
看着那个人一本正经地说出这样的话，喻文州有点窘，但也觉得这样从没见过的王杰希真是意外地有趣，何不就这么顺了他的意？
“嗯，我说的。”喻文州笑着答。
……
回忆突然像冰原上的寒风呼啸而过，又像潮水般汹涌而至，瞬间将自己吞没，所有细节都像慢镜头，一帧一帧回放，清晰无比，却又放大疼痛，快要窒息般的感觉萦绕于每个细胞中。
前尘旧事，就这么算了吧。
在这之后，两人一直保持着为数不多的正常的交往，比赛时见了面打个招呼，比赛结束时双方坐在一起聚个餐，有时在职业选手群里讨论一下，平常得像那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。
平常得喻文州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梦。
又一个夏休期。喻文州难得决定出国去旅游。
地点是加州。没什么特别的原因，只是听人说那里大部分时候都沐浴在阳光里，天气好得仿佛能驱散所有阴霾。
只带了简单的行李便踏上了遥远的旅程。
在万米高空上，看着掠过舷窗外的白云，被遮住的太阳给它们镶上一层金边。大约是一阵风吹过，云散了开去，太阳的光芒一瞬间攻城略地，从小小的圆窗透进来撒了喻文州一身。
就这么在阳光将他瞳孔收缩的刹那，他又猛然想起王杰希那还残留的一点点好。
啊，真是的。有关于你的一切都是突如其来。
忍不住轻轻哼起了《加州旅馆》，思绪漂洋过海。
王杰希自认不是一个多么念旧的人，只会在午夜梦回忍不住几声轻叹，还有随月光蔓延的淡淡怅然。
自从分开之后，每逢年过节父母催他找女朋友更加频繁，他都以工作忙没时间为由搪塞过去。只有一次，一边无意翻到喻文州在微博上晒的加州风光，一边接起母亲的电话。
电话那头依旧絮絮叨叨，自己嗯嗯啊啊应付着。
“……杰希啊。”
“嗯？”
“最近有没有中意的人？”
几乎脱口而出——“有。”
“呃，没有。”
呼……还好反应过来。
“唉……那，你要加油喔。”
听着母亲的叹息，王杰希愣了两秒，然后说好，您注意身体。
王杰希挂了电话出神地盯着电脑屏幕。
微博里少见有喻文州本人的照片，这次他应该是真的玩得很开心，在加州街头蹲着听一个流浪艺人弹吉他，笑得和那时阳光一样，温温柔柔。应该是别人帮他拍的吧。
以前自己和他也常互相拍照的，现在手机里还有去年两人一起在家里吃西瓜时，他脸上沾着西瓜籽，一脸天然地看着镜头的照片。
想着想着便忍不住笑了起来。
那么，当时，是为了什么而分开呢？
那时两人大约正处于所谓热恋期，任何一方只要有一点空闲都会穿越大半个中国，去见“在那穿山越岭的另一边”的另一半，和世上其他所有情侣一样，“一日不见兮，思之如狂”，恨不得天天腻歪在一起。连在比赛见面时在走廊错身而过的瞬间，偷偷勾一勾手指都能雀跃好久。
实际上，“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”这句话，同样适用于男人。
某一次的黄金周假期，喻文州来B市找王杰希，在解决生理上的需求之前进行必要的清洗时，喻文州的电话响了。
王杰希看了看来电显示——“妈妈”，犹豫了一下帮忙接了。
“喂？”
“文州啊，你终于肯接电话了，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有多担心你。关于上次那件事，是我和你爸不对，我们，我们决定尊重你的选择，但是……”
电话里的女人说着说着哽咽起来，应该是错把王杰希当成喻文州了。王杰希没忍心打断。
“但是，你能不能，能不能给我们生个孙子，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可能很困难，可我和你爸，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……”
女人已经泣不成声，电话里又出现另外的男声。
“文州，我们喻家，不能断后啊，你就体谅体谅我们做父母的好不好？我们只有这个要求，以后随你如何我们都不会过问……”
王杰希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一寸一寸冷下去。
原来喻文州从一开始就和家里人出了柜，自己却一直不知情。难怪连过个年都不回家，自己问过几次都被岔开了话题。王杰希回父母那里过年，喻文州就一直呆在公寓里。
王杰希不知道喻文州独自面对过多少争吵，是怎样扛着压力，义无反顾地和他在一起，分明自己从未给过他承诺。
自己早该知道的，他骨子里其实就是个一根筋的笨蛋。
王杰希轻咳两声，开口：“叔叔，我是文州的男……呃，另一半，我会好好劝他的，你们别太担心。”用尽量委婉的言辞说完这句话，双方却都陷入了沉默。
“那，就麻烦你了，拜托了，一定要好好劝劝他。”
那头的声音好像瞬间苍老了几十岁，透着沉重的疲惫和无奈。
挂了电话后将通话记录删掉，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，等喻文州从浴室出来，做了最后一次。这次比以往都要温柔，都要绵长。
再后来王杰希就提出了分手。
他说，文州，我们散了吧。
他说，你的父母都很想要个孙子，别让他们失望。
他说，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。
他说，再见。
他看着喻文州木然地，面无表情地说好，抿了抿唇将项链取下，出去后轻轻将门关好。看着紧闭的门，王杰希突然觉得真的好累，疲倦感铺天盖地席卷而来，只想马上躺下好好睡一觉，什么也不想，什么都不重要。
王杰希，你真能耐。他在心中自嘲。
日子日复一日过去，春去秋来，寒来暑往。
王杰希退役那年，是个冬天。
再加上临近春节，短信和电话不断，却一直没有喻文州的。
大概，还是恨我的吧。王杰希想。
拉开窗帘，发现北京居然下起了雪，橘黄灯光下的雪呈现暖色调，看起来都没那么冷清了。
想起来以前喻文州很喜欢雪，说在G市如果下雪简直像奇观，所以每年都不回家，一直呆在这个公寓里，想象有王杰希在身旁陪自己一起看雪。
铃声突兀响起来打断沉思，是黄少天。
“喂喂王杰希吗？哎呀你终于退役了哈哈哈蓝雨又少了一个劲敌，壮哉我大蓝雨！以后微草输了你可别哭啊……”
“你到底想说什么？”王杰希有点不耐烦地打断他的垃圾话。
“咳，开个玩笑活跃气氛嘛，我跟你说个事啊，不过你不能告诉队长是我说的。”黄少天不等人答应就继续自顾自说了下去，“当年你们分手之后我气得几乎要跑过来打你，但队长一直阻止我，说不要再给你带去困扰，噫——后来过年他还是不回家，我让他跟我回去，他说他来北京，当时可给我气的，我说王杰希那个傻逼都不要你了你还去干嘛，他说习惯了，我去住几天宾馆，如果下雪就更好了。我说你想看雪那你去东北啊，他就只是笑着摇摇头。我拿他没办法，他又不让我告诉你。现在好了，你退役了有闲心了，我才决定告诉你，也不会影响你比赛什么的。恰好队长说这是最后一年过年去北京了，以后就不去了，你想办法说服他回家吧，他很久没和家人一起过过年了。”
王杰希复杂地听完了黄少天的话，说我尽力。
打开短信，输入“Do you wanna build a snowman？”，发送。动作流畅一气呵成，待到短信发送成功后他才后知后觉，明明手机里早就没有喻文州的号码了，可刚刚输号码的时候却没有一丝停顿。
原来有些事自己竟从未忘记过，只不过是不愿想起来。
放空地盯着窗外，心里不知为何，竟隐隐期待着什么到来。
“叩叩叩”，敲门声。
王杰希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一拍，接着又如鼓点般密集，一下一下温柔而又有力的跳动在胸腔里。有些紧张地，一步一步走向房门。
意料之中又意料之外的——喻文州。
当打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，连王杰希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，好像终于松了口气，却又开始提心吊胆，矛盾到不行。
王杰希张口正想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微妙尴尬的沉默，没想到却是门外的人先开了口。
“今晚开始下雪，我来给单亲爸爸送温暖。”
他半张脸都埋在厚厚的围脖里，声音闷闷地传出来，还带着点可爱的、软糯的南方口音。这么一句话却打消了王杰希之前所有的疑虑。
王杰希忍不住笑了起来，他听见自己说：
“欢迎回来。”
我总是觉得孤立无援却又不能停下脚步，感谢是你抖落满身风尘，踏雪而来。
“又下雪啊。”
“嗯。”
“杰希。”
“我在。”
“我知道，一直都知道。”
Fin.
你问那孩子怎么办？傻啊福利院摆着看的啊！感谢社会主义，感谢国家。←
好吧其实我是觉得，什么问题都要两个人协商解决嘛。
蓝雨战队全体发来贺电——王给黑生日快乐！！！